陸梧有門禁時間，吃飽喝足後又待了會，不得不先離開，蕭淩淡定地在一眾八卦的目光裏陪著她一起走了。

燒烤攤離公交車站有一段距離，又是在江邊，夏夜的風卷著水面上的涼氣吹拂過來，直舒服得人毛孔舒張，一身烤肉的油膩味都被吹散了不少。

遙遙能望見遠處亮著明燈的大橋上車流不息，街道的喧嘩聲模糊得聽不清。

陸梧和蕭淩十指相扣，慢慢地穿過樹影交錯的江邊小道。

兩人默契地沒說話，感受著這份難得的靜謐安寧。

陸梧覺得喝了酒的蕭淩不太一樣。

他雖然沒喝多少，也完全沒有醉意，和平時沒什麽兩樣，但眉宇間卻帶了點慵懶，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使然，怎麽看都感覺他的眼睛裏有說不出的暗光流轉。

她忍不住問：“蕭淩，你喝醉了嗎？”

他側頭看她，挑了挑眉。

“你真的真的，沒醉吧？”陸梧不放心。

他停下腳步，陸梧和他牽著手，也停了下來。

“你希望我醉嗎？”他問。

陸梧眨了眨眼，不明白他的意思，她當然希望他別喝醉啊，傷身又誤事。

不過……

“方權說你沒喝醉過，”她歪了歪頭，“你喝醉的話是什麽樣子？”

醉酒的人類型多種多樣，有撒酒瘋的、什麽也不管抓著同伴就哭天喊地的、被點了笑穴的……陸梧有點好奇，他會是哪種？

她腦子裏有個蕭淩模樣的小人，繪聲繪色地演繹著各種類型的醉漢，不論是哪種，都顯得……別樣的可愛。

蕭淩的目光耐人尋味，“你很想看？”

“也不是很想。”陸梧斟酌著用詞，“只是有點好奇——一點點而已。”她擡起另一只手，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，比了個“一點點”的手勢。

他輕聲笑了笑，“在別人面前我沒醉過，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。”

“但是，我倒是可以告訴你，我在你面前喝醉會是什麽樣。”

陸梧剛要問出口的一句“什麽”，沒入了他柔軟的唇瓣間。

這個吻不像高二那個冬夜裏的蜻蜓點水，蕭淩側頭低著，微微彎下腰，含著她的唇瓣繾綣地吮吸舔吻，舌尖停在她的唇上，克制而溫柔地描繪著她的唇形。

陸梧眼睫顫動了兩下，輕輕地閉上眼。

感官快要爆炸似的，唇上的觸感在黑暗中放大了好幾倍。

她想蕭淩真的喝醉了，不然她怎麽也被淡淡的酒精味道熏得有些迷登了呢？

這個綿長的吻不知持續了多久，又或者很快。

結束之後陸梧只覺得腦子有點迷糊，喘出來的氣都仿佛帶著酒味，緩緩地睜開眼去看他，眸光瀲灩，仿佛被人欺負狠了似的。

蕭淩喉嚨一緊，沒忍住地又親了親她的唇角，然後是鼻尖，最後停在眉心。

陸梧心跳如鼓，原本和他相握的手不知何時放開了，抓著他的小臂，掌心都在發燙。

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。

蕭淩離開她的眉心，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臉，和他預想中一樣的溫度。

他笑起來，清潤的嗓音帶起胸腔的震動。

“不用守規則了。”他如釋重負般，“真好。”

是呀，他們是戀人了。

陸梧眸光晶亮，從鼻子裏呼了口短氣，忽然往前一步，整個人埋進他懷裏，手臂圈住他的腰。

“嗯，真好。”

她悶悶地笑著。

**

卸去了高考的重任無疑是輕松的，但隨之而來的是兩周多等待成績的漫長時間。

陸梧心裏還是有點緊張的，來來回回估算了好幾次分數，唯恐自己就這一次來個“高考失利”。

蕭淩耐心地安撫她的焦慮，反倒讓她更憂慮了。

“你沒事那麽優秀幹什麽。”她竟然開始埋怨起他來。

蕭淩：“我也不想的，學著學著就這樣了。”

陸梧更氣，哼了哼，串了塊西瓜放進嘴裏，冰鎮後的西瓜涼涼地貼著舌尖，她忍不住瞇起了眼，“唔”了一聲。

蕭淩一下就聽出來了，“又在吃冰西瓜？”

她含糊道：“就吃一點。”

“少吃點，你這兩天不是腸胃不舒服？”

前段時間她房裏的空調壞了，只好把閑置了很久的風扇拿出來吹吹，結果前天晚上睡覺開著風扇不轉頭地吹了一夜，半夜她還把夏涼被給踢床下去了，第二天起床感冒是沒感，腸胃倒受涼了，拉肚子拉了一天。

“現在沒什麽事了。”陸梧軟著嗓音，“我就吃一點點。”

陸梧冷熱都受不來，一年四季只有春秋好過一點，夏天沒了空調本來就是一大考驗，這兩天鬧肚子，楊玉珊連風扇都不讓她吹了，簡直是人間煉獄。

所幸沙發上鋪了涼墊，她窩在裏面看看電視，不時偷吃點冰箱裏的水果，也算過得去。

書房的門傳來打開的聲音，陸梧一口咽下嘴裏的西瓜，手機迅速地從耳朵邊拿了下來。

陸成從裏面出來，往沙發上看了眼，語調平平地問：“在和蕭淩打電話？”

陸梧尷尬地扯了扯嘴角，訥訥地嗯了一聲。

他沒說什麽，看了她一會，往房間走去，“電視聲音關小一點。”

陸梧知道父親要午睡了，忙不疊點頭，把電視機的音量往下調了些，直到父母的房門關上，她才舒了口氣，把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，電話還通著。

她把手機放回耳邊，說話聲音也小了：“餵？”

“叔叔睡覺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她和蕭淩確定關系之後沒有立刻告訴父母，一來是怕，二來是摸不準他們的想法。

是某天吃飯時，楊玉珊忽然問了一句：“你和蕭淩怎麽樣了？”

陸梧當時手一軟，筷子在碗邊敲了一下，敲得她心惴惴的，扒了口飯，沒敢看他們，“就那樣……”

“在一起了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長久地沒人說話。

陸梧一碗飯吃完，把自己的碗筷洗好，打算回房的時候，陸成終於說話了。

“未來還長，很多事情都還沒有定數。”

陸梧站著等了一會兒，卻沒等到下文。

她琢磨了一下，遲疑地“嗯”了一聲，溜回房間去了。

父親的態度，應該是默許了。

但是未來確實還很長，她必須要有準備去承擔以後可能的風險。這是陸成給她的忠告。

“我現在算是脫離雷區了嗎？”蕭淩淡笑著問。

陸梧想了想，“算，但是仍在危險邊緣，還望同志繼續努力。”

他低低笑起來：“遵命。”

**

出成績那天，陸梧為了避免等待時的焦灼，特地多睡了一會兒，但是再怎麽賴床，生物鐘就擺在那，到了點，該清醒還是得清醒。

九點半，查成績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，陸梧認命地爬起來，簡單洗漱之後，開始打掃房間。

中途接了蕭淩的一個電話。

“緊張嗎？”他問。

陸梧：“緊張……”

他溫聲安撫：“相信自己，嗯？”

當時陸梧正好在整理書桌，墻上那張“恥辱單”還貼在上面，她忐忑不已地開始胡思亂想，“我到時候覆讀的話，你會等我嗎？”

蕭淩：“……”

“你不會覆讀的。”

“很難說啊，不就有好多這種例子嗎……平時學習一等一的學生結果高考失利，不甘心地回頭覆讀，”她憂心忡忡，“自殺的都有呢。”

“……”她越說越誇張，蕭淩無奈地嘆氣，“小樹，你相信我麽？”

陸梧點頭，“相信的。”

他緩緩道：“所以現在，冷靜下來，不要胡思亂想。你很努力，理應得到相應的回報，只需要放下心等就行了，知道麽？”

他的嗓音帶著令人安定的力量，讓陸梧焦躁不已的心漸漸地平靜了許多。

她深深地呼吸，“好。”

或許真應了蕭淩的話，陸梧得到了十分意外的回報，分數遠比她估算的要高許多，她的分數，報Z大已經是綽綽有餘了，在全省的排名也進了前十。

蕭淩自是不用說，穩坐文科狀元。

陸梧順便打聽了一下理科狀元，很可惜，並不是曾經和蕭淩並稱“三巨頭”的那兩人。

這下，陸梧才覺得壓在肩上的重擔徹底沒了。

還好還好，她給自己的高中生涯劃上了非常完美的句號。

整整三個月的暑假，沒有了學業的擔憂，悠閑的時光也過得飛快。

九月初，陸梧拎上了行李箱，在高鐵站的進站口準備前往Z大。

女兒第一次出遠門，陸成和楊玉珊都不放心。原本陸成還打算送她到學校，但陸梧格外堅持自己去，一家人商量過後，父母選擇了退步。

老實說陸梧自己沒有那麽膽壯，她從小就沒出過遠門，本來打算同意讓父親送，但她轉念一想，覺得有必要學著獨立，便決定自己去。

再說，到了那邊，每個學校都各自有去接新生的專車，這也是陸梧提前了解過的，是以才比較放心。

楊玉姍反覆叮囑她需要註意的事項，眼看時間快到了，陸梧抱了抱母親，保證道：“媽媽，我知道了。你放心，我到了那邊第一時間就給你和爸爸打電話。”

楊玉姍眼眶微紅，這麽多年放在眼皮底下看著的女兒，這回是真的長翅膀要飛走了。

陸梧告別了父母，進站之前收到了蕭淩的短信。

蕭淩：回頭。

她停下腳步，回過頭，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人潮裏高挑出眾的蕭淩。他如願被S大錄取，不過S大的開學時間比Z大晚了兩天，所以陸梧得先一步去學校報道。

蕭淩唇角微揚，目光沈靜地凝望她。

陸梧眨眨眼，擡起右手，朝他晃了晃。

手腕上的梧桐葉手鏈閃閃發亮。

他笑起來，長長的眼睫抖碎了溫柔傾瀉下來的陽光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快給我去上大學啊！

畢業了好結婚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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